光明日報記者 曾毅 光明日報通訊員 干杉杉
“啪”的一聲，燈亮了。不用回頭，錢海軍就知道，身后一定是開心的笑臉。
這幾乎是錢海軍每天經歷的場景。作為國網浙江慈溪市供電有限公司客戶服務中心社區(qū)客戶經理，他拎著一只工具箱義務為居民提供電力維修服務，一修就是23年。
錢海軍與志愿者幫助老人改造其家里的照明線路。資料圖片
起點：“每個人都有老的一天”
“腦垂體瘤的情況有些棘手，得轉去上海。家里還有其他人嗎？”醫(yī)生問話的時候，孤寡老人應久昌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名字就是錢海軍：“他就是家人。”10多年前，錢海軍為古塘街道困難老人免費改造室內照明線路時認識了應久昌。這之后，錢海軍有事沒事就來轉轉，換感應燈、裝安全扶手、粉刷屋子。久而久之，就像老人的家人一樣。
第二天一早，錢海軍火急火燎地趕來：“轉院手續(xù)辦好了，咱們出發(fā)。”為了緩解應久昌的緊張情緒，錢海軍讓妻子開車，自己一路陪著老人說話。護送到上海后，夫婦倆又餓著肚子往回趕。
“那是2017年6月25日?！卞X海軍說之所以記得這么牢，因為那也是給女兒填報高考志愿的日子，他們差點耽誤了。
眼前的錢海軍笑起來讓人很溫暖。除了工作服，不管什么季節(jié)，他最常穿的就是短袖。熟悉他的人說，因為他有一顆持續(xù)了23年的火熱的心。
1999年冬天，錢海軍去一位老先生家里修日光燈。正要拿出工具來測時，老人開口了：“不用那么麻煩，把啟輝器拿掉就行?！?/p>
碰到一個懂行的。錢海軍站到凳子上按照老人說的拿掉啟輝器，日光燈跳了起來。
“退休前我是八級電工，多復雜的電路都難不倒我?！?/p>
“原來是老師傅啊！那您以后有空可得教教我?！?/p>
老人卻搖搖頭：“現在老了，沒用了，連個燈泡都換不了嘍?！?/p>
這句話扎痛了錢海軍。無論年輕時如何風光，老了就是這么艱難。“每個人都有老的一天啊。”他把電話號留了下來?；丶液?，他手寫出500張名片，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和“電力義工錢海軍”7個字。
這些名片被老人們放在枕頭下，揣在衣兜里，貼在冰箱上，成了護身符般的存在。而錢海軍從此成了數百名孤寡老人的“兒子”。
堅持：“老百姓的事不分‘表前表后’”
2008年的一天，一對老夫妻走進慈溪市供電公司時任黨支部書記張志民的辦公室：“有個叫錢海軍的師傅，下班時間來家?guī)兔π揠娐?，材料全是他自己貼錢買的。你們動員他收下錢！”
夫妻倆也走進了慈溪日報的門。公開見報后，不少大爺大媽都來講述錢師傅和自己的故事，說到激動處直掉眼淚。感謝信、錦旗更是不斷地飛到供電公司。大家才回過神來：“作為公司客服中心的普通員工，錢海軍在‘表后’竟無私奉獻長達10年之久！”
“表前表后”是電力系統(tǒng)的行話。以電表為分界點，從供電網絡進入電表中的線路，歸供電公司管，為表前；從電表出來接到用戶家里的線路，則是用戶個人資產，為表后。
不為人知的10年里，錢海軍在工作之余為社區(qū)提供業(yè)務代辦、糾紛調解等12種便民服務；手機全天候開機，一天最多接過21個求助電話；每周上門服務20余次，服務中不拿群眾一分錢、不抽群眾一根煙。
“老百姓的事兒不分‘表前表后’，更何況我做的都是很普通的事?！卞X海軍說。然而，為了這些普通事，他走出職責范圍內的9個社區(qū)，為全寧波的孤寡空巢老人提供服務；為了這些普通事，他多個年頭沒和家人吃過年夜飯；為了這些普通事，他從電工變成了“活雷鋒”。
通過整合所有志愿服務項目，慈溪供電公司專心打造錢海軍服務品牌。2012年5月，錢海軍共產黨員服務隊成立。2015年3月，錢海軍志愿服務中心注冊，成為國家電網第一家在民政部門完成注冊的社會公益組織。
傳播：“我想叫它‘寧波燈’”
2017年7月，西藏日喀則，海拔4500米的仁布縣普松鄉(xiāng)果措村。
村民多吉次仁早早地在等候。他身后的家由泥巴、木頭和石塊砌成，屋內光線黯淡。當地村民大多住著這樣的房子。錢海軍此行，就是為了照亮這些泥巴房。
顧不上嚴重的高反，錢海軍一下車便查看線路情況。“屋里全是裸線，老化得厲害，全得換?！薄拔萃庋b上漏電保護器和空氣開關，確保安全?！薄袄蟽煽?0多歲了，在床頭裝上開關，方便?！?個小時后，屋子亮堂堂。多吉次仁笑出了滿臉褶子：“扎西德勒！”
2019年2月，吉林延邊，冰寒未消。錢海軍一行人來到敦化市城山子村，走進劉暢、劉響姐妹倆的家。家人去世、母親出走，空蕩蕩的家連一盞臺燈也沒看見。
“正是長身體的年紀，燈光不好視力會越來越差?！卞X海軍搭起炕桌，安上節(jié)能臺燈。姐妹倆在暖光中攤開作業(yè)本，眉眼彎彎：“這盞‘寧波燈’真亮。”
“寧波燈”照亮了雪域高原，照亮了黑土地，也照亮了黔西南和大涼山。2015年，錢海軍志愿服務中心發(fā)起“千戶萬燈”殘疾人貧困戶室內照明線路改造公益項目，項目曾兩度獲得中央財政立項支持。7年來，錢海軍走到浙江、西藏、貴州、四川、吉林等地，行程20余萬公里，為7000余戶家庭送去了光明。
火種：“人人都是錢海軍”
原先在電力小草志愿服務隊時，唐潔就時常聽說錢海軍。2012年，唐潔被調往錢海軍團隊，如愿以償地和“偶像”共起事來。如今，志愿服務中心在冊志愿者達1200余名，累計開展服務超3萬余次，服務時長超21.3萬工時，從一個錢海軍到“人人都是錢海軍”。
胡群豐，團隊里第一個登記人體器官捐獻，全國捐獻編號是410；周豐權，義務捐血10多年，累計獻血量60000毫升，相當于12個普通成年人的全身血量；王軍浩，總是第一時間認領任務，就連孩子高考期間都能隨叫隨到……
隨著規(guī)模擴大，錢海軍主持制定了標準化管理手冊和服務手冊，對團隊組織建設、服務內容、服務流程、管理程序和考核評比等進行細化、量化和標準化，提高公益慈善內部治理水平。志愿服務中心除了“千戶萬燈”，還推出了“星星點燈”未成年人社會體驗、關愛空巢老人“暖心行動”“燈亮萬家”表后線維修服務等6個志愿服務項目。
“我服務過的一位新四軍老戰(zhàn)士曾說，當年他是扛著槍沖在前面打鬼子。”錢海軍說，“現在我是拎著工具箱沖在前面為人民服務?！?/p>
《光明日報》（ 2022年05月06日 03版）
